作者：Casey Lesser 编译：阿弥

Tea bowl, White Satsuma ware, Japan, Edo period, 17th century

Courtesy of Freer|Sackler, Smithsonian

大约四五个世纪前，日本出现了一种修复陶瓷制品的新技术——金缮修复，即用漆和黄金颜料将破碎的瓷器弥合。现代的修复师依旧会使用这种技术。

金缮修复的具体起源并不确定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，它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时就已经很普遍了。传说，它的出现和一个15世纪著名的军事统帅有关。这位统领收藏了一件来自中国的青瓷釉碗，很是喜欢。当碗被不小心打碎时，他甚至将碗送回中国，想换一个新的。但是，在中国并没有寻到相同的碗。中国的工匠用金属钉修复了这件瓷器（这是当时中国的修复方法）。

Bowl, Korea, Joseon period, beginning of 17th century

Courtesy of Freer|Sackler, Smithsonian

通过这个故事可以推断，在15世纪时，金缮修复术还没有出现。另有一种说法，说这种技术是随着茶碗的流行而兴起的。16世纪，日本盛行传统茶道，茶碗也成为流行物。不过，在当时，金缮修复只是用来修复来自国外的进口瓷器，比如来自中国和韩国的瓷器。

根据史实记载，17世纪的一个日本武士曾经用金缮修复术来提高茶碗的价格。他常常购买一些普通的旧茶具，将之打碎，然后用金缮修复术修复，从而哄抬茶碗的价格。这说明，在17世纪，金缮修复术已经比较流行了，并且，使用金缮修复术修过的茶碗也相当受欢迎——毕竟，一件常用的茶碗是很容易不小心打碎的。

Dosai Dosai or Doraku, Tea bowl, unknown Raku ware workshop, Japan, Edo period, 19th century

Photo: Artsy

修复茶碗和其他茶道用瓷的工匠都是日本的漆艺大师，他们接受过修复各种漆器的训练。其他的技能包括掌握莳绘工艺（用金或银在装饰物上画花卉或风景）、制作漆器托盘、盒子和其他物品的设计。

更谷源来自日本的漆器修复世家，如今在美国纽约工作。他是家族的第三代传人。根据他的介绍，金缮修复需要用到日本大漆——一种用树液制成的漆料。大漆可以当胶水、腻子来用，甚至可以用来画画。金缮修复的第一步，就是用漆将陶瓷碎片粘合在一起。这种漆也可以当腻子用，来填补一些缺口和找不回来的碎片。第一步也是最难的步骤——因为漆一旦干了就无法去除。而且即使有20个碎片，修复都必须一步完成。

更谷源的修复作品

接下来是等着漆的干燥和硬化，大概需要几周的时间。完全干燥之后，需要用砂纸将漆突出的部分打磨，从而与容器齐平。最后，漆匠会在裂缝上涂上金漆。更谷源指出，一个常见的误解是：整个修复过程都是用黄金完成的。实际上，它只是表面部分。不过，有时候银也可以被使用。但黄金是首选——因为其非常稳定，同时不会对食物造成污染。

更谷源的修复作品

更谷源于2012年搬到纽约从事修复工作。他使用黄金、白银甚至铂和铜进行修复。根据难度的不同，他的每一件维修费用从50美元到2500美元不等，大概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。

更谷源的修复作品

更谷源只有三十多岁，但他在25年前，就开始跟随父亲学习漆器艺术了。他发现，尽管最近金缮修复在美国和日本都很受欢迎，但能够掌握此技术的漆器大师却不多——毕竟，真正地变成专家，需要至少10年以上的学习时间。更谷源现在的订单非常多，以至于他只能有选择地接收。为了满足一些人的需求，他在几年前决定开班教学。在其纽约的工作室里，有很多人来学习——一些人是自己的瓷器碎了，另外一些人则是出于好奇。

李受俓作品

这种修复过程对当代艺术家也很有启发（尽管很少有人使用传统的技术和材料）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韩国雕塑家李受俓，他常用盘子碎片制作表面起伏不平的雕塑作品。英国艺术家保罗·斯科特（Paul Scott）也使用这种技术将不同的陶瓷碎片（用他的话来说，就是“拼贴”）组合在一起。

保罗·斯科特作品

斯科特最早接触金缮修复是在1980年，在克里特岛克诺索斯从事考古工作的时候。后来，他自学了一种现代版的金缮修复技术，如今已经成为他实践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他用它来熔合各种各样的古董陶瓷板——包括斯塔福德郡转炉和瓷器等。斯科特表示，他最近在画廊中展出的作品有很多运用了金缮修复技术。

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荷兰籍伦敦艺术家鲍克•德•弗里斯（Bouke de Vries）的作品。他第一次接触金缮修复是在三十年前，当时想成为一个修复师。虽然最早学习的是传统金缮修复的一种变体，但顺藤摸瓜，他后来找到了一位日本漆器专家，并系统地学习了最原始的工艺。

鲍克•德•弗里斯作品

Galerie Ron Mandos

德·弗里斯解释说:“这是我创作作品的一种手段。”相比于其他的修复形式，金缮修复的持久性非常强；当其他的修复技术失去效果时，使用金缮修复术修复过的瓷器还能坚挺如初。德·弗里斯已经将这种技术融会贯通，比如用它来修补中国古代的陶器，用陶瓷碎片制作花鸟雕塑。

最后要说的是，现代人对金缮修复的迷恋可能与日本的“侘寂”哲学有关。“侘寂”一词出现于16世纪，一种以接受短暂和不完美为核心的日式美学。它承认三个简单的事实：没有什么能长存，没有什么是完成的，没有什么是完美的。所以，金缮修复技术的持久流传，很可能源于它对意外和错误的包容。

本文译自Artsy杂志，文章有删减和改动。